Learn from Unlearn

Centro Flamenco 2015  June Lam林敏君

The secret to learning new things is to be willing to unlearn – even if what you know previously brought success. 

By Marcia Conner

 

一、往哪裡去？——自修方向的摸索

自去年六月香港音樂會至今，我的Flamenco處於一種自我摸索的狀態，要彈什麼？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我不知道要彈什麼。

以前有課上的時候，有演出任務的時候，當然知道要彈什麼啦。但一旦沒有了，才發覺自己多麼依賴老師給的目標，才發覺知道的東西越多，就越難找到自己的方向。

原來老師給過的樂譜真不少，但自己彈過的卻少之又少，要把它們都找來彈一下嗎？卻是千頭萬緒，不知從何組織。原來，當一堆樂譜放在我面前的時候，很容易會被樂譜牽著走，很容易會變成彈完就彈完了，哦，可能對某個compas有一點接觸，哦，可能對某個chord有一點印象，哦，可能大概還能不用看譜彈幾段，但不用幾日就會忘記。然後呢？好像就沒有然後了……於是拿起吉他，除了動動手指，還是動動手指……

我該如何將彈過的零散片段組織起來？該如何將學過的東西消化？往哪裡去？

直到今年二月去了馬來西亞，Tanjung Aru的落日喚起了我彈Flamenco的初心——表達我的所歷、所感、所悟！當我想作一首“Sunset@Tanjung Aru”的時候，我才開始醒悟，我要彈什麼，不，我想彈什麼。

當燃起創作慾望的時候，啊，原來我會的曲式只有Tarantas和Farruca，原來我有印象的調式只有F#和Am，於是我想到了Tarantos。當找出去年Centro Flamenco那四張關於四個自然調的譜紙時，發現這真的是寶典啊！半頁紙的F#基本音階，8個chord，可以一直彈一直彈，可以摸索無窮無盡的彈法！當想不到怎樣彈的時候，再找些樂譜參考下。

Compas、chord、工具，在創作慾望的驅使下，漸漸組織成了一條線索。也許，這是適合我的一種自修方向。當以創作為目標的時候，會主動去想compas是怎樣的，去想工具可以怎麼用……而且這個過程樂趣無窮，昨晚想到的不記得了，今晚又可以重新想過，今晚彈的甚是喜歡，明晚彈的可能更是喜歡……最後這首歌完整了，但卻未完成，相信還有更好的版本！

二、從哪裡來？——自修方法的糾正

歐sir的Centro Flamenco一直是我學習Flamenco最好的機會，在2012年我連吉他都不太會的時候，Centro Flamenco給了我一個Flamenco“道”意義上的概念；當我開始可以將情感投入Flamenco的時候，2013年講的是“真善美”；當我有幸有一點為Mia伴舞的經驗後，2014年的Centro Flamenco繼續深化了我對伴舞的認知；當我開始嘗試創作的時候，2015年的主題就是創作！我真是太幸運啦！而更幸運的是，我的自修方法得到了及時的糾正！

 

1. “往哪裡去”需以“從哪裡來”為基礎

這次Centro Flamenco給我最大的啟發是，背和絃作曲，真的是一種不明所以的亂彈！和絃是怎麼來的？由什麼音組成？之間的關係是怎樣的？哪個位置還有這個和絃？第一個6543在這裡，第二個在哪裡？……啊！我發現我從來就不知道！於是我直接忽略了“從哪裡來”而急於“往哪裡去”！

當見到莊老師隨意在不同位置上彈出同一個音階時，我才幡然醒悟，這些音一直就在我的吉他上，可我從來沒有察覺它們的存在！當我在亂摸某幾個音可以怎麼用的時候，我卻從來沒有摸過，有多少個音！這真的是太過分了！

沒有認真瞭解過音樂本身，而急於用音樂表達情感，是一種極度以自我為中心的做法，或許在我什麼都不懂的時候，可能是一種有意義嘗試，而現在，這樣做卻是虛有其表的無根之花，豈能長久？

Unlearn，是要捨棄自己習以為常的學習方法，即便這種方法曾經是可行的，當曾經的可行變成一種自以為是的正確時，就會忽略了如何根據不斷變化的自己，尋找更適合的新方法！

 

2. 什麼是“溫故知新”

溫習過去學過的，然後去學習沒有學過的？No！孔子云“學而時習之，溫故而知新”意思是，所學的需要勤加練習，加以消化，溫習學過的，而得到新的理解和心得。

當歐sir對我說，pulgar不應該只有“壓”的力，還應該學習“推”的力，我頓時感到當頭棒喝，系喔！為什麼當我掌握了“壓”的力後，我就只是一直用這種發力方式呢，為什麼我沒有去想，還有什麼其他的發力方式呢？

“彈一個最能表達自己情感的pulgar”，我就真的不敢彈了。當我enjoy於自己的情感表達時，卻忽略了，原來每一個音，都是要經過“修煉”的！我自以為是地覺得我對工具都掌握得差不多了，我可以去嘗試如何用這些工具了，但原來每個工具背後還有很多未知的空間我不曾探尋，原來“從哪裡來”，我只瞭解了很小的一部分，那麼“往哪裡去”只會是一個很狹隘的空間。

Unlearn，是要忘卻自己已學會的方法1，才有空間去學習方法2，方法3……當能忘卻方法123的時候，才有機會將它們融匯貫通，那可能就是relearn的境界了！

3. Compas！Compas！Compas！

重要的事情說三次！但並不是同等意義上的repeat！

Compas很簡單啊，兩個和絃就可以彈一個晚上啦，確實，F#-G - F#-G - F#-G，repeat and repeat and repeat，在不斷重複的8拍空間裏repeat到穩定，repeat到有變化，很enjoy地整個晚上都是“F傻豬”，但這只是第一層。

為什麼歐sir彈的compas這麼有空間，這麼有彈性！原來知道有“收放”和做到有“收放”不是同一回事，原來在repeat的時候需要思考如何將“放”出去的力“收”回來，如何將情感放進compas，有tension，有sustain，還有？我尚未領悟的……才能形成一個不斷滾動的compas空間。這是我理解的第二層，一點也不簡單！

第三層？可能是透過compas達到人與人之間的溝通和互動，那就是伴舞……

當莊老師問我彈的是Tarantas還是Tarantos的時候，我很慚愧地承認我在某些位置很任性地脫離了compas。以情感帶動技巧，以情感創造空間，是我34個月前的彈法，但34個月後，compas還是需要回到最基本的“穩定”開始！

Unlearn，是要放下自己在嘗試階段層獲得的所謂“經驗”，好有幸地我曾“嘗試”過伴舞，在還沒有能力走到那段路之前“體驗”了一下那段路的風景，讓我大概知道路的前方有些什麼，但要往那裡去，還是要腳踏實地地搞清楚那段“從哪裡來”！

三、我是誰？——繼續自修的反思

在學員音樂會的前一晚，我去了找Joy彈琴，當他說在我的Tarantos裏感受到了堅韌和執著時，我瞬間熱淚盈眶，他不說我還真不知道，原來我的內心是這樣的，知音大概就是這樣吧！但在學員音樂會上再彈這首歌時，我所能表達的卻是另一種情緒。同一首歌，為什麼會彈到截然相反？我為什麼會這樣？我到底有多瞭解自己？

看了師公Paco Peña上海音樂會彈Granadinas的視頻，隔著電腦屏幕我也淚流滿面，這種感動不是一種傷感的情緒，也不是音樂意義上的優美，而是一個寧澈博大的靈魂，令我無比震撼！透過Flamenco來表達“我是誰”是不用任何修飾的，情感是一種自然流露，假若為了“演繹”一首歌而刻意去營造某種“情緒”，這就不是“真誠”的表達，假若沒有坦然真誠地瞭解“我是誰”，就無法駕馭自己的內心，所謂的創作也只是流於表面的情緒假象。

梁文師兄在最後一天彈的即興創作很感人，認識梁文師兄34個月以來，我漸漸感受到一種厚積薄發的昇華，並是源自一種腳踏實地的真摯追求。Centro Flamenco後的這幾天，拿起吉他時，我真不敢再彈曲了，而是老老實實地3456，不同位置的3456，原來有這麼多不同位置的3456！為什麼我從來沒有摸過，過往的爬格仔還真的只是練手指基本功的，而音樂上的基本功，現在才開始！

看了7.31的音樂會，我第一次感到原來坐在觀眾席上欣賞老師、前輩、師兄師姐們的演出，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除了真的感受到什麼是“不同風格”，什麼是“和而不同”，更加發現，舞臺上的大家和我認識的大家是一致的，沒有任何修飾做作，沒有任何刻意營造。真、善、美，如陽光、如清風一樣自然流淌，只是我每天都過得太匆忙，過於關注自己要做什麼，而忽略了觀照別人是怎樣做的……

感恩在開始Flamenco之路的時候，就認識了這麼多師兄師姐，他們都是我學習的對象，他們是如何修煉的，如何表達的，如何成長的……34個月前聽Joy彈“靜謐的冬夜”到34個月後再聽Joy彈“春雨菲菲”，感覺好不一樣，感覺還是他的風格他的音樂，卻不斷發酵、昇華！讓人總覺意猶未盡，驚喜不斷，好想繼續聽……

感恩今次Centro Flamenco還認識了詹老師和莊老師，擴寬了我對Flamenco的視野，感謝詹老師還whatsapp給我提點和鼓勵！在兩位前輩身上我感到了Flamenco作為正能量而為生活帶來的昇華。而Simon前輩給我的意見一如既往地精到、直接，每次都要回去面壁思過，明白後就會感激不盡！Jack前輩總是滿臉慈祥的微笑，讓人感到鼓勵！

最後，我開始明白歐sir是怎樣coach我們的，歐sir只會在我們適合做某事的時候，才會讓我們去做某事。感恩歐sir如此用心良苦！我明白我真的未ready再學新的東西，之前learn過的，確實需要通過unlearn來沉澱消化。Flamenco的世界很大，可以學習的東西很多，不要貪心是非常重要的，只有保持謙虛真誠的心，才能真正瞭解自己，才會知道自己現在需要從哪裡開始。而我現在需要瞭解一點基本樂理，back to basic，多觀照並瞭解自己。

什麼是珍惜學習機會，我確實亂彈得太多，思考得太少，溫故而不能知新是一種浪費。34個月，Flamenco不應該再是一種宣洩情緒的媒介，而是一種探尋“我是誰，從哪裡來，往哪裡去”的人生修煉！Learn from unlearn，從unlearn中學習，從unlearn開始！

願大中華風格的兄弟姐妹們共同成長，Flamenco，Friendship，and Family！

 

June L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