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與術】究竟《術》之最高境界是甚麼? (Part 2) - 歐永財
著名Flamenco吉他演奏家Juan Manuel Canizares(曾是Paco de Lucia樂團的2nd Guitarist) 多年前在接受Flamenco World雜誌的訪問中，概嘆地指出現今在西班牙湧現出大批很有技術的所謂Concert guitarist，但他們大多數祇是集中在技巧方面及現代和聲的堆砌上來互相競逐比拼，不過亦由於這個原因，造成出來的音樂大多是千篇一律外，也給人的感覺總是欠缺深度和失去Flamenco原有的藝術韻味。
因此 ，這個情況也令到在Flamenco吉他界裡跟Paco de Lucia齊名的大師Manolo Sanlucar在接受當地傳媒專訪時 ，也公開對此發出以下的嚴厲批評：「現今有部份年青人，並不重視及尊重Flamenco的傳統文化及先輩如Ramon Montoya的貢獻，更甚的是他們對此門藝術的曲式結構和流派的影响等重要因素，都是有意忽視或一無所知；他們只是集中專注在技巧及速度方面的誇張表現來吸引別人，唯出來的音樂卻没有半點内涵，但卻說成這是新一代的 Flamenco音樂風格！我認為這個情況十分不妥，若果任由這種急功近利的行為和以偏概全之發展趨勢繼續的話 ，將會對整個Flamenco藝術的傳承産生頗壞的影响。」
吾師Paco Pena由1980年起於家鄉Cordoba創辦了Centro Flamenco國際弗拉門戈吉他研習班和Cordoba吉他藝術節來推廣正統弗拉門戈藝術，Paco一共主辦了12屆，對推廣和普及弗拉門戈藝術方面居功至偉 。其後吾師因為要專注本身藝術團演出的工作而停止，Paco遂把此重任交予好友Manolo Sanlucar接捧來繼續推廣正統弗拉門戈藝術。Ole！
故此，Manolo在新的Centro Flamenco內開始教授有關正統弗拉門戈吉他創作的課程(Naturaleza y Forma de la Guitarra Flamenca)。由於Manolo的知名度和在Flamenco界的地位崇高之故，所以每年都有很多吉他手從世界各地到來想隨他學習。但Manolo的收生要求很高，故此要安排面試來挑選合適的學生，而且唯有能答對他在面試中的提問才能有機會被錄取。
「除了技巧外，你對Flamenco音樂還有那些方面是值得跟我分享？」
Manolo解釋為何他會這樣向學生提問，他說：「首先，這個課程是特別為那些自認已具備Advance水平的吉他手才可參加，所以我一方面想知道他們是否真的對Flamenco有較全面的知識 ，而另一方面也會觀察每個人的個性和音樂素養是否值得我教導；同時我亦會對那些只懂技巧而對傳統Flamenco藝術態度欠佳的人都一律不會取錄的，因我不想浪費時間在這些人身上。」
再者，《The Total Flamenco觀念》是Manolo嚴格挑選學生的真正原因，讀者們可透過大師以下的指引，去更全面了解Manolo Sanlucar對傳承此藝術的嚴謹態度和非常重視弗拉門戈傳統文化價值和前輩的貢獻等觀念。Ole！
”Flamenco is a philosophy，the way of thinking and feeling of a whole people & it’s historical tradition.” – Manolo Sanlucar
好了！筆者説完西班牙的故事後，又再回到中國咱們自家的情況 。世事真的為何如此相似呢？Manolo説的那股在西班牙不可長的歪風 ，近年竟也吹到我們中國的Flamenco吉他界來 。目前更已有些年少無知又好勝心強的吉他手們，受到這股歪風負面影响和煽動下，在主謀以「打假」為借口(集中在技巧能力水平方面為攻擊重點)的策略，並透過在互聯網上的溝通平台作為傳播手段，來刻意挑起事端，並群起任意主動攻擊他人以達攪事者個人不可告人之真正目的 。但這種低下品格及醜陋的行為 ，實在有愧他們還敢自稱本身為中國Flamenco藝術界的真正愛好者呢！
故此，筆者即時的反應也跟Manolo一樣，認為自己需要幫助這一小撮受到別有用心的人所瞞騙和利用的年青吉他手們 ，去真正清晰了解此門藝術的本質及儘快矯正這種被錯誤灌輸的學習態度和待人接物觀念 ，以便能讓他們重返學習Flamenco藝術的正途，避免身心再受到那些負能量所影响而遺害深遠。
首先 ，大家若真正有興趣學習此門音樂或藝術，就必需知道一些有關她的歷史背景資料來為自己厘定一個正確學習方向 。根據Flamenco過去歷史的發展中，西班牙人為了維繫整個藝術界的融洽相處和永續發展的關係，在傳統上都是禁止去惡意攻擊或中傷同道中人的行為 ；反而刻意提倡彼此應互相欣賞的「快樂學習」風氣為主 ，以及十分重視「和而不同」理念那種十分融洽、和諧相處之精神等 。所以這正是為何在Flamenco音樂中，一直都會有歌頌友誼可貴的題材出現；以及總是洋溢著一片熱誠和喜悅的感覺的主要原因啊！
在真正的Flamenco藝術界中，例如Paco de Lucia 與 Manolo Sanlucar這兩位世界最頂尖的吉他大師，實際上私底下都是十分要好的朋友。所以，也要感謝他倆替我們真實地示範了Flamenco藝術中什麼是真正互相欣賞及和而不同的精神了！Ole!
故此 ，筆者在此勸喻中國的弗拉門戈吉他手們，大家應該學習以上兩位大師的優雅品格和優良傳統 ，多些互相欣賞及少點互相批評，這樣對中國弗拉門戈吉他音樂藝術水平的發展，更有正面和積極的提升作用。同時，以後也不要再以個人技巧能力之高低來評論別人這種有失風度及毫無意義的行為了。切記！
同樣地，西班牙在過去差不多200多年以來，所建立的Flamenco藝術能夠成為「世遺」其中一個項目之原因 ，筆者相信也絶對不是祗單靠人們擁有高超技巧便能達至這個輝煌的成就，當中肯定還包括有其他因素在內。因此，除了《術》這方面外，大家也要多些對Flamenco歷史和流派的發展等屬於《道》的範籌有更深入的了解，這才會能提升大家正確地全面認識此門瑰麗的民族藝術呢！
再者，筆者透過以下這個自己超過50載(半個世紀) 修煉和教學Flamenco藝術的心得 - 《弗拉門戈吉他手藝術發展路線圖》來跟大家分享，讓大家能更明白到，在西班牙要成為一位有個人風格的弗拉門戈吉他手的話 ，他的學習範圍及各個獨立發展的過程，以及整個成長期需多久才能完成的資料給大家作一參考。
從中大家也可發現 ，「技巧」的部份只是屬於最基礎階段的Level 1，往後還有4個階段，而「創作」和「道」則是屬於能成為一位有個人風格的全面弗拉門戈吉他手最高之評核準則。故此 ，傳統上若要去評定每位Flamenco吉他手是否能完全達至這五個層次的水平，評核指標就是除了看這個吉他手有多少原創作品外，還要看他的作品能否引起他人之共鳴，就是指那股背後的「魔力」Duende之能量修為有多高了！
所以，在西班牙真正懂Flamenco的人是不會只重視你的彈奏技巧，因為這些都會在你的作品裡讓人能感受到你是否專業的artist；當然，對於一些只靠彈名家樂譜為主的所謂Concert guitarist，他們更對此類吉他手不屑一顧。原因很簡單，即是根據以上《弗拉門戈吉他手藝術發展路線圖》所要求，若是没有個人原創作品的吉他手基本上仍屬初階的水平，那管技巧水平如何突出及能彈幾多首名家樂曲，也祗是一位没有個人風格以及還没達標(合格)的吉他手啊！
所以，筆者期望透過這篇文章，最終能令到中國的年青吉他手，可以完全明白在學習弗拉門戈吉他所需留意的重點，尤其是需要懂得創作是非常重要的一環，而不祗是專注在技巧那麼簡單了。
因此，《術》的最高境界便是上圖的Level 5 之Duende；亦唯有擁有此種 Flamenco 藝術獨有之《魔力》能量的吉他手才是真正的高手！
最後，要跟大家分享的是有關流派的故事，筆者回想當年在Centro Flamenco隨吾師學習時，曾問為何我們的流派在整個Flamenco的30多個Palos中，特別要專注Farruca這個Palo呢？Paco很認真地回應説：「那是因為我們後輩要對祖師Ramon Montoya致敬及表達尊重，同時也是代表尊師重道的意思。」
吾師接著再詳細向筆者解釋一些背景資料， Farruca原來是祖師與舞蹈家Faico一起創作了此舞曲的，所以Farruca這曲目就成為我們流派的icon代表了！再者，Paco說其實自祖師開始創建了Farruca這曲目後，到第二代傳人Sabicas更繼續創作了多首不同調子的Farruca，把源自祖師的這個曲目發揚光大；而這種情況就是流派的傳承。
因此當吾師接著Sabicas之後成為第三代傳人後 ，Paco又再創作了多首優美的 Farruca ，令到整個流派所累積的作品自祖師至今都得以不斷增加 ，這個便是傳承的優良傳統。
誠然，吾師指出其實每代傳人的角色，就像是一個《過客》，肩負著對流派傳承的責任，而在此《道》上的傳承過程中，所留下給後人作學習參考的《足印》，就是那些珍貴的作品了。所以，Paco也要求筆者按此傳統要求，去創作更多的 Farruca來為Flamenco Puro流派作出貢獻。
而筆者其後也不負吾師所望 ，至今也已創作了多首的Farruca 。今期附上的MV是筆者於2002年在中國廣州舉辦的《亞洲吉他藝術節》中所演奏的兩首原創作品，而第一首的《異鄉情愁》更是最能代表吾師流派風格的Farruca了！因為當此曲在You-tube上甫推出，筆者便即時收到一位來自西班牙吉他手來信稱讚説我是Paco Pena的流派代表呢！謝謝啊！
歐永財
2018年9月9日
∮ Video : Raymond Au - 中國亞洲吉他藝術節2002演出錄影片段
